爱慕小说网提供开唐免费阅读全文
爱慕小说网
爱慕小说网 都市小说 经典名著 短篇文学 军事小说 重生小说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总裁小说 校园小说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网游小说
小说阅读榜 玄幻小说 历史小说 武侠小说 耽美小说 科幻小说 仙侠小说 乡村小说 竞技小说 灵异小说 综合其它 架空小说 穿越小说
全本的小说 绿侣游仙 悲惨人生 孽债情偿 情卻备忘 侠客风蓅 豪侠绿传 痛苦回忆 芳菲艳雨 易子而交 我与爹爹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爱慕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开唐  作者:小椴 书号:1998  时间:2016/10/5  字数:10602 
上一章   ‮碑衫春、九十二‬    下一章 ( → )
只见魏王望了望池边翠柳,负手临风,忽低声喃喃了一句:“染路犹遮…”

  李浅墨犹自愣着,却听魏王笑道:“砚兄弟可知为兄适才念的是什么?”

  这话问得李浅墨一头雾水,只能答道:“一句诗。”

  魏王笑道:“不错,一句诗。何止是诗,还是一句好诗。”顿了顿,他方又笑问道“不知砚兄弟可知是谁写的?”

  李浅墨不由一怔,暗道:这等七言的句子,听起来不似古人,倒似近人写的。那却是谁?难不成是魏王自己,写了一首诗要送与自己?

  他摇摇头。

  却听魏王笑道:“唉,小兄弟不会误认为是小兄我写的吧?愚兄虽承圣上嘉许,开设弘文馆,却如何能有此等诗才。说起来,这诗作者向不以诗名天下,反倒是一身风骨,一身艺业,足以倾倒天下草莽。”

  他卖个关子,又顿了下,笑道:“这诗的主人,据说绰号中还有个‘骨’字,真不负了他此身风骨。”

  李浅墨激动得面色一白,心中暗叫道:肩胛!

  ——肩胛,看来李泰说的一定就是肩胛!

  他的心中一时不由狂叫着。他虽自幼跟随肩胛,却从不曾见过肩胛的文字。只听魏王李泰笑道:“我也是听人曾说,令师不只以一身艺业傲视天下,其翰墨之迹,足以争雄墨坛。前些年得知之后,忍不住仰慕之心,借着弘文馆之便,遣人到处争求令师的墨宝。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却在钟山南朝遗寺中,一堵粉墙上,寻得了令师年轻时的墨迹。”

  染路犹遮…李浅墨细细体味之下,只觉得那句子确实像师父写下的句子。只是,下面是什么呢?

  他还从未曾这么渴望听到魏王的话。

  却听李泰轻道:“此…”偏偏就此顿住,一拍手,自己忽然失笑道“我倒忘了,这诗可不该念与砚兄弟你听的。”

  李浅墨一时大失所望,恨不得掐住李泰的肩膀,摇着他,令他背出来。

  却见李泰一抚掌:“前贤真迹,又是砚兄弟的令师佳作,砚兄弟岂可不自己亲睹,反叫愚兄洛下书生似的拥鼻而,平白败坏了诗意?”

  说着,他一牵李浅墨的手,却向不远处新起的一处亭子走去。那亭中却竖了块碑样的东西,上面用丝罗蒙着,犹未启封。

  只听李泰笑道:“小兄听说寻得肩胛墨宝,一是小兄自己也耽于此,二是想来砚兄弟定然渴见尊师遗墨,所以就叫人,专截了那堵墙,一路加急水运,送来了这里。路上所费虽然不少,但确也值得。小兄运回来后,不敢自秘,故叫人起了这座亭子,且将那题诗之壁专立在这里供人瞻仰。砚兄弟请看…”

  说着,他一挥手。

  他俩人本已走到了那亭前。自有小厮轻轻揭去了那罩着的碧纱罗,里面果然出了一面截取来的残墙。那墙上粉斑驳,墨迹已旧,李浅墨一见,即认出,那正是肩胛的笔体。

  他整个人一时都怔住了,怔怔地盯着那堵墙,看着上面的字,却是两首七言:

  染路犹遮,此向谁赊?

  短鬓廉纤清明雨,古道怅望使君车。

  愿与呢喃永夜,随它细簌到滂沱。

  拟置壶酒山畔,青葱岁月好斟酌。

  翻天雨幕夜跳似牛筋响似珂。

  打碎生平归浅涩,余得兴致踏风波。

  烟火人间恸抚掌,故国荒垅放歌。

  君瞳水三千尺,略一顾盼可为奢?

  李浅墨怔怔地看着,诗云何意其实一时都不明白,只是望着那字体瘦逸、意兴遄霞飞的字,忍不住心头就一阵欢喜一阵黯然。一行泪从他眼中悄悄地下:多久不见了?肩胛?只道天人永隔,我还要做好久好久玩得忘了回家的孩子,却谁道如此陌路相逢。

  他心中感受,一时无法诉说。只觉得喉头哽住,哽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斯人已去,可不正是,如诗中所说:…君瞳水三千尺…

  ——略一顾盼可为奢…啊?!

  良久良久,他才轻轻吐出了一个“谢”字。

  他静静地望向李泰,也是至此才知,原来李泰如真要与人示好,那无论是谁,怕都再推拒不得。

  李浅墨一时只觉得,自己有生以来,再未有人与自己做过如此贴心之事,而这事,却出自李泰之手。他心中一叹:这个情,无论其动机如何,他一定得领。至于如何回报,那却是出于自己后的选择了。

  李泰也看到了李浅墨目光中的诚挚。趁李浅墨再度回首看字,他忽侧头,极隐约地与瞿长史相视一笑。这世上,再难打动的人他也能将其打动,再难结的人他也可将其结…那东宫太子之位,不是他的,还该是谁的?

  魏王李泰自然知道与人交往何时该紧,何时该松。这时微微一笑,为体念李浅墨心境,由他独自去看那亭中墨迹,自己悄悄地身走开了,自去与各国王子应酬笑语。

  李浅墨独立在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想起了很多。好久之后,才惊觉,亭边之人,不只有他,似还有些别的什么人。听其气息,断非魏王府中之仆佣,而像个个都是高手。

  他一回头,却见一个碧眼虬髯的矮小胡人就坐在亭柱边上,他怀里抱着个大大的琵琶琴囊,怔怔地望着那碑上之字,仿佛怎么看也看不清楚一般,一只手使劲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贺昆仑!

  李浅墨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自己当年为了追踪肩胛,见到的这个怪人。

  他目光向后一扫,却见不远的梅树边上,一个僧人身姿妖,也自静立在那里,遥遥地看着亭中。

  那是——善本!

  他居然也来了。记得肩胛当年还叫过他的另一个名字“红牙”这时,他才注意到亭后地上被太阳映出的一道影子。那影子动也不动,想来那人就坐在亭顶上的一角。他来看字,却没有看字,而是坐在亭子顶上,静静的身姿一动不动,仿佛是在闻。

  那当然该是——罗黑黑。

  一时只见三个人,一在柱边,一远远地立在梅树下,一个就在亭子顶上,一声不出,仿佛进行着一场默默的凭吊、来生的相期与最后的告别。

  …当年,积庆寺中,也是这三人的琵琶为肩胛轰响了一夜。

  七十二路烽烟疾,

  三千里地白骨弥,

  今夕与汝一坛酒,

  他生蒿草已披离。

  …

  当年与会诸人,重会与此,可惜肩胛已去。

  李浅墨一时只觉得对这三人感觉亲密无比。回想起当年初见,自己与师父离开时,三个人的琵琶鸣混响了一夜。这“乌孙阁”三大弟子,各自抱起琵琶,不停索弄,不知是否索弄了整整一夜。

  犹记得,那时…罗黑黑的琵琶是暴风骤雨又兼云开月明的晦朔错,那样的爱恨难明、那样的用舍不堪;善本的琵琶直溯远古,他要在自己的心灵里寻找一个更古老更安然的家;而贺昆仑的却像一场人间烟火,他一直试图点燃快乐,用那烟火样的快活埋葬掉人生里所有的尴尬痼疾。

  当年自己离去时,还听到他们若悲若,各自唱着:“马上琵琶呀、关黑…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息徒兰圃,秣马华川…朔气传金铎,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为其亡!”

  李浅墨一时只觉得陷入了一场时光错。这些,都是师父的故友。恰在这时,他听到身后响起了一片哄笑声,一个怪模怪样的声音叫道:“有酒岂可无乐,毕栗,快与爷们弹奏一曲。”

  李浅墨没想到幻少师今夜也来了这里,好奇之下,一回头,却见毕栗被一帮西域王子们围着,其中有伊吾、兹之城的王子,也有西突厥中诸部王子。他们像是对幻少师都颇为轻视。

  只见那些王子个个鲜衣丽服,衬得幻少师的一身衣裳颇为鄙旧。

  而幻少师身边,正有魉魉、木姊、魍儿,三女相伴。只见那三女虽勉强压抑,脸上却忍不住地现出怒。也难怪,幻少师虽来自栗特小国毕国,毕竟也是一国王子,居然被这些人俳优般看待。

  只有幻少师容如常。

  他衣着虽旧,却像是满座人中穿得最干净的,与他相别,别人的衣服未免都显得簇新得有些刺目了。可能就是他那种的宁定更刺了一干西域王子的野,只听得他们一个个大呼小叫,只叫那幻少师奏乐。

  眼见得魉魉、木姊、魍儿的神色已变得越来越控制不住,眼看就要发怒。幻少师忽微微一笑:“那好,弹就弹吧。”

  他身边魍儿本擅“音魅”之术。那夜麦田战中,李浅墨曾眼见她如何放歌,用歌声之幻术拖缓了大食人的脚步。这时只见幻少师一回身,从魍儿身边革囊里取出一把琴来。

  那琴是一把凤首箜篌。

  ——何为箜篌?所谓“空国之侯”一曲误国,也自一曲怀国。那琴出自西域,或许琴曲一如屈子之《怀沙》。这时,李浅墨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本该音憨软,这时却带着怒意,只听那声音问道:“凭什么他们让你弹,你就非得弹。不弹!”

  李浅墨一时大奇。

  只为,那说话的人,分明是珀奴。

  他寻声一望,却见珀奴正坐在幻少师不远的坐毯上,一双眼,定定地盯着幻少师。

  李浅墨还很少见到珀奴发怒。没想,这次居然是为了幻少师。

  却听幻少师低声笑道:“没办法,谁让我欠他们人情呢。毕国借过他们的钱,也借过他们的人。”

  一语之后,他抱琴于怀,盘坐当地,竟自弹弄起来。

  乐响之时,他回头若有深意地看了李浅墨一眼。

  然后,李浅墨才惊觉,那琴声虽为胡乐,可开始一段,居然夹杂有《云韶》之音。

  没想到幻少师的琴技也非同小可。那把箜篌分明不是他的,却在他指下,叮叮咚咚,自成清响。琴音中满是欢乐,真想不出他遭此窘境,怎么还可以弹出如此欢乐的味道。可细听下去,那欢乐有如追忆,仿佛故园家国,经这琴声一招,就重又近在眼前。所以欢乐之下,竟暗藏缅怀。

  李浅墨也正自怀人,听了那琴声,一时不由就听进去了。仿佛当年长林丰草间,南朝四百八十寺的游历中,自己与肩胛欢笑的影子又回到了眼前。

  突然地,却听到了一声异响。

  那却是一柄琵琶的加入。

  紧接着,不只一柄琵琶,却又有一柄,加入了进来。直到最后,竟有三把琵琶,合声入箜篌。

  李浅墨回头一望,只见贺昆仑盘坐于地,善本俏立梅树之下,还有亭上那人的影子,三人怀中,分明都多出了一把琵琶,竟齐齐加入了幻少师那若欢乐,若缅怀的琴声之中。

  珀奴却在一旁已经听呆,双手支着下巴,竟再没注意李浅墨,而是呆呆地看着幻少师。

  李浅墨看她脸上神色,忍不住心中一动。恰在这时,却听魏王在不远处冲自己笑道:“宴席已开,砚兄弟,即请入席如何?”

  刚收到了李泰如此贴心的一份礼物,李浅墨自是不能不从。

  虽然他舍不得从那琴声中走开,也只能抛下那琴声,带着略嫌僵硬的笑,冲魏王那边主席上走去。

  那边宴席却设得有趣,出奇地大。

  想来今这百王孙之会,因为客人来处各各不同,风俗习惯各异,魏王李泰就选了这么个最随意的方式,用百余张小案,绕着诸王子送的礼物,围成了一个椭圆的圈。案子低矮,案后各设锦茵,诸王子也就席地而坐。

  李浅墨却是要与李泰同座。

  他方含笑入席,就见李泰站起来要举杯祝酒。

  李泰不比承乾,他因雅好文学极受圣上宠幸,当此场面,开口说话也就说得十分典雅都丽。只听他道:“九宫阖闾,万国衣冠;值此盛世,泰且建言…”犹未说完,他忽然一顿。

  只见他似看到了什么。李浅墨好奇之下,顺他目光望去,却见筵席所围着的礼物中间,却有个小孩子的背影杂在里面。他抱头向膝,蜷得跟个物品也似,坐在那小山般的礼物中间。

  那小孩儿的背影颇为有趣,李泰一见之下,不由一愕,含笑道:“这却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会在这儿。”

  只见四周诸王子茫然互视,却是无人相认。

  李浅墨开始也只道那孩子是哪家带来的小僮,原来却不是。李泰微微皱了皱眉,复转为微笑,冲那孩子道:“你是哪家的…”

  他话没有说完,复又顿住。

  却是为那孩子一下站起,转过身来。让人吃惊的是他手短脚短,竟不是个孩子,而是个侏儒。

  这侏儒长得颇为喜兴,五六岁小孩儿似的五短身材,却有着一张成人的脸。可他哪怕是成人的脸,看着却虎头虎脑的,颇为可爱。

  可这也只是乍一眼可爱,细看下去,为他那浑身不相称的身材相貌,却又让人暗暗生出点可怖之感。等你再看一眼时,却会为他那八字的眉,小小的口,虎头虎脑的样子,与上嘴出的两颗大板牙的滑稽之态要逗得失笑起来。

  李泰一时也摸不清头脑,不由口向那侏儒问道:“你却是谁?如何在这里?你家主人呢?”

  那侏儒忽抬起他的小手,指了指耳朵。

  只见他的手白白胖胖,一双小手,手掌厚实实的,几个手指又短,像从手掌中生出的芽。

  接着,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像是在说,他不能听,也不能说。

  李泰一时尴尬,不由笑道:“这可难了。”

  一侧首,他正要唤瞿长史,叫他把这侏儒弄出去。却见那侏儒伸手一撕,却把身上那件锦缎小马甲一把撕开。眼见得纽绊飞了出去,他的口,却出一块牌子来。

  只见那牌子上歪歪斜斜地写了四个大字:

  我是礼物!

  四周只听得哄然一笑。

  李泰不由也自失笑,想必是哪个王子促狭,弄了这么个活宝在这里,好专逗众人发笑的。不由就势含笑问道:“你是礼物?那你会什么?凭什么可以充作一个礼物。”

  那小侏儒一时却变得双目炯炯,好像说到了让他兴奋的事物一般。只见他伸手一翻,那牌子掉过个儿来,牌子后面原来还有字,却只一个字:

  火!

  也没见他怎么作态,更无需挤眉弄眼,这小矮子一举一动自有一股滑稽,逗得众人忍不住又是一声哄笑。

  李泰忍着笑,问道:“火?你可是说你会玩火?那正是时候,快演出来给我们看看。”

  结果这次,那小矮人一脸呆呆的,满眼疑问地望着李泰,仿佛没听懂一般。他一时急起来,又伸出他那小胖手,指指自己的耳朵,再指指自己的嘴,一时只见他手忙脚,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李泰也闹不清他是本就耳聋,还是听不懂汉语,重又笑问道:“我问你那个火要怎么玩。”

  那胡人小矮子似犹未听懂般,张张惶惶地探头四顾,好像在求诸王子相助。众人爱看他的滑稽之态,一时,竟各母语,夹杂成一片,不约而同地捉弄他。把他捉弄得苦恼已极,快捉弄够时,众人忽发出一声惊叫,接着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那小矮子还只管眼看着诸王子,一手指着牌子,一脸迷茫,却有一点火苗,从那牌子上的“火”字上燃起,一转眼,就烧得青苗直闪。

  他还不知道,那火都要烧坏他口的衣服了,他还未发觉,只管到处一脸惑地又是比又是划的。

  李浅墨此时已知是个滑稽戏。他出身教坊,各班套路见得多,却还没见过这个。众人大笑声中,那小矮子终于低头,也终于见到了自己口的火,面上立时做大惊状,伸出一双肥嘟嘟的手,就向口按去。

  他这么手忙脚地连拍连打,折腾了有几下后,那火终于被他双手在口捂灭了。他一脸开心,又是得意又是笑。却听众人又爆出一阵大笑,原来那火却从他背后冒了出来,他兀自不知道。等他再发觉时,一时情急,竟伸手到嘴巴前接口水,在鼻子上擤鼻涕,好用来灭火。可那背上的火他却够不着,烧得他满场地跑,而他伸手向口里接口水,用手擤鼻涕时,渐渐口里鼻里,竟出的都是小火苗。他双手抹,直把一张小脸都抹得乌秋麻黑的一道一道,身上四蹿的小火苗犹自没有灭掉。

  这一段滑稽戏表演得大是精彩,惹得四周哄笑连连。李浅墨也看得觉得有趣,忽然一转念,想到珀奴看到这个,以她的子,正不知会快乐成什么样子呢,不由在人群中去寻珀奴。

  他目光寻到了珀奴,心中却忍不住一呆。她竟连头都没朝向场内,仍跟自己刚才最后看她时一样,两只手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弹琴的幻少师。

  整个王孙宴中,怕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全未注意那小侏儒的表演了。

  只见幻少师,低着头,眼睛却并未看向琴弦,微微闭着,仿佛已沉浸入自己轻声的弹奏里。

  而珀奴,却从那琴曲里一直没有出来。

  李浅墨一见之下,心头一呆,却又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滋味。一时未及细想,因为他脑中忽有了一丝不安之念。开始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及至明白时,他连忙转眼——因为他眼角里适才瞥到了一个人影,他立时明白,自己直觉到的不安肯定与那人影有关。

  那人影正在靠近幻少师和珀奴。

  李浅墨猛回头下,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人长相,耳中却忽听得一声厉叱。

  原来,满场之中,还保持着清醒的不只有他,还有幻少师身边的魉魉、木姊与魍儿。

  发出那一声厉叱的正是魍儿。

  她方一呼喝,李浅墨脑中第一的反应就是:大食人!

  今百王孙之宴,睽睽众目下,他断想不到,这些大食刺客,当真不达目的不罢休,居然还敢硬来。

  可魍儿一声呼喝下,那大食人身形突然加快。

  他本罩着一件突厥人的外袍,这时,一身雪白的身影却从那外袍里钻了出来。只见寒芒一闪,那人用的,依旧是李浅墨曾见过的弯形马刀。

  魍儿虽喝破了他,却已不及阻拦。

  他身形从魍儿身边跃过去,直往前扑,直扑向坐弹箜篌的毕国王子幻少师。

  幻少师想来过于沉浸于琴曲,竟未发觉。

  可木姊身形一跃,已扑向那个大食人。

  她手中的一把短匕一向那大食人肩上。可那大食人竟不闪不避,拼着受了那一刀,连伤带刃地加快身形,依旧向幻少师扑去。空中只见到一条血的痕迹。

  距幻少师最近就是魉魉,她已来不及分光化影,只能合身向前一挡。

  可无分身幻影之助,她自己本身修为,当真不堪一击。

  眼见那大食人手起刀落,魉魉身形立时摇摇坠。她已中招,且伤在腹,必是重伤,可她用双手握住了那把刀,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小王子…”

  木姊与魍儿情急之下,都急扑向那大食人身后。

  她们同时向那刺客发出一击,让他们惊讶的是,那人居然不闪不躲。她们两人同时击在那大食刺客背上,心中方自略松,却发觉,自己的手竟沾在那大食人背上,一时竟再也拔不开来。

  这是什么功夫?

  却见那大食人忽回头冲她俩现出一个诡笑,那也是临死前的一笑,这时只听得一声马嘶,一匹白得晃眼的马竟从另一个方向,直冲向幻少师,当真转瞬即至。

  马上骑者面目全看不到,只见得空中那把弯刀反光锐利得刺目。

  ——居然先出手的并不是绝杀者!

  魍儿和木姊心中同生绝望。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从头一个大食刺客出现,吸引了幻少师三个女子死卫全部注意力,到那匹白马上真正的绝杀者出现,只有一瞬。

  可这一瞬,已足以让珀奴惊觉,她只来得及叫了一声:“你干什么…”身子就向幻少师冲去。

  李浅墨相距太远,他一惊觉,就已发动。

  只见他身影一晃,伸手入袖,空中拔剑,一剑平刺,人如飞渡,就已向那匹白马去。

  从头一个刺客出现,他就知道,刺客不只于此。

  可他终究相距太远,已无暇去援助魉魉,因为他首先担心的就是珀奴。

  眼见得珀奴向幻少师冲去,他就已觉得不好。幻少师犹沉浸在琴曲中,没有发觉,珀奴已一扑扑到他的身子上,把他扑倒。

  就在这时,刀落下。

  白马上突袭的一刀冲着珀奴与她扑倒的幻少师直斩而下。

  那匹白马上的杀手转瞬已到!

  李浅墨心中一声怒叫!

  他已拼尽全力,可就算他这一势阻击全力施为,犹然不及,他在空中已瞥到了血光一闪——那是珀奴的血啊!

  血光方溅,他的者剑已到。

  然后,只听得一声兵器撞击的长鸣。李浅墨的手腕都震得一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者剑。

  那大食骑客骑在马上的身形也晃了一晃。

  好在这一剑,在那马刀足以把珀奴与幻少师整个劈成两半之前,终究还是击中了那柄马刀。

  李浅墨与那马上骑者同时心头一震:劲敌!

  ——两人似乎同样没想到会遇到如此劲敌!

  这时方听得一声裂帛之鸣,却是幻少师手中的箜篌之弦为那刀气所断,临断时一阵震颤,发出的裂弦之鸣。

  也是这声弦鸣,方把得还沉浸在笑闹滑稽戏中的诸王子拉回到现实中来。

  珀奴已伤,生死未卜!

  而那骑者转眼就会发动第二击。

  李浅墨长了一口气,身子直线地在空中一翻,一手撑地,疾掠向马腹之下,要从马腹下刺杀来敌于当场!

  可他这回的敌手也当真强悍,一见之下,料敌先机,顾不得切实再补向珀奴与她身下的幻少师一刀,身子猛地下沉,‮腿双‬勾在马鞍上,竟侧身倒下,一刀就劈向掠向马腹的李浅墨。

  兵器再次击,这一次,两人都未讨得好,只见两道血,同时在两人虎口上了下来。

  那来人驱马击杀,马并未停步,这时一击之下,他马依旧前奔,李浅墨兵之后身形暂顿,就见得那匹马已跑出了丈许。

  李浅墨疾顿之下,吐气开声,大喝了一声:

  “再吃我一剑!”

  身子一腾,快如奔马,由上击下,直冲那骑者又发一剑。

  这一剑,他可谓挟愤而出,倾尽全力。

  马上骑者料来也知,今,就算那一刀未曾了结幻少师,也再无机会了。当下并不勒马,反身出刀,向李浅墨。

  李浅墨只来得及看到那双很深很深,黑如潭底的眼。两柄兵器耀着芒,这次却未撞击。只为两人同样骄傲,都想借巧力刺杀对方于这一招之下,就在击前的一刻,各逞身形,险极了的一闪,手中兵刃,也同时一转,避开对方兵刃,直向对方身体刺去。

  然后,只听得两声闷哼同时发出。

  李浅墨伤臂,而那来人,也伤了左肩。

  那马呼啦啦地就又向前冲去。

  李浅墨担心珀奴生死,不敢再作追击,疾返身望向珀奴。一见之下,几乎一口逆血倒冲入丹田,只见得珀奴满身血污,全不知是生是死。

  李浅墨心头一时又惊又怒,又恨又愧。耳中,只听到亭子那边一连传出了三声鸣响。却是贺昆仑、善本与罗黑黑先后出手,居然依旧拦不住那刺客,只听得一阵疾驰的马蹄声飞奔去远。

  可李浅墨已无暇回顾,他一扑扑到珀奴身前,弯抱起了她。才发觉她的手居然把幻少师捏得紧紧的。他一时只觉得心头一阵茫然,也不知珀奴此时是生是死…当,自己从黄衫儿手里赢回了她,难道,就是为了让她命丧于此的吗?他心中一时恼愧无限,目光茫茫然地抬起,却见到那边,遥遥地,魏王李泰面色大变,似正在那里大呼小叫,可李浅墨只见得到他张嘴,全听不见他在喊什么。

  他脑中只觉得一阵茫然,可茫然中,他还是看到了那个小侏儒这时在人人惊顾自己这边时,脸上若惊若怖地忽发出惨烈一笑。

  哪怕李浅墨此时已惶惑无地,还是在心头立时浮起了一个念头:

  天,这不只是一场刺杀,

  而是两场刺杀!然后,他只见那小侏儒张口一,一道长长的火苗熊熊而出,那火苗居然作惨绿,直卷向主人席案后的李泰!

  ——这第二场刺杀,在众人惊绝之后,心情方松,再无防备时,才更是避无可避! WWw.IMuXS.CoM
上一章   开唐   下一章 ( → )
爱慕小说网提供小说开唐免费章节,如果您认为开唐最新章节不错,请把开唐加入书架,以方便以后跟进开唐的连载更新